烈山长青,何堪松柏泣悲风
——深切怀念许国庆先生
江 帆
2015年2月6日上午9时40分。年关将近,电话特多。与平时一样,我抓起响起的手机,看到是许国庆的名字,想着约好的,当日我们要就随州姓氏文化的年终相关事宜进行沟通。就亲切而急切回应:“许主任,老爷子您在哪儿……”短暂的停顿过后,传过来的是刘姨低沉的声音:“江帆,老爷子走了。”
那一刻,感觉时间仿佛停止。怎么可能?总是满面笑容和蔼可亲的老爷子怎么就这样突然地走了?!记得12月14日他生病住院我去看他时,他还在写诗呢,过后,烈山宗亲聚会时,他还小酌了几杯,精神好着呢。之后,市委组织部要对省管干部社会兼职重新登记,电话请示他,他准备卸下市炎黄文化研究会、市桥牌协会的兼职,专任市烈山姓氏文化研究会荣誉会长……都好好的,精神着的老头儿,怎么说走就走呢?
悲痛。心情和天空一样乌沉着脸,在灵堂上看到的许主任,依然是一脸笑容,仿佛离别只是为了再会。
我想起沈从文的一段话: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那是他写给张兆和的,而我爱过的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是担任随州姓氏文化研究会荣誉会长时的许国庆先生——宽容、幽默、博识、热情、多才、开朗和智慧,他给了我对于一个老人最完美的印象。
那是2000年伊始,我刚从北京回随州,时任随州市政府副市长的袁慧敏介绍我加入民主建国会,交上申请后等待着组织的考核,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到一年后有一天天风公司清置办的一个同事电话转告我,说有几个老年人,要通过天风公司党办对我进行入会考察,让我到场,我才算第一次认识了许先生。那时,他是市委会的筹备人之一,他与宋世凯、冷汉昌先生一起走访天风公司对我进行考察,说是袁市长向他推荐我之后,找了我几年,因为联系方式的变换,总联系不上,真诚中表露出歉意。那一刻,我对民建的认识,从这几个老人的身上得到了提升。我想,把心安放在这里,是可以得到滋养的。因为他们的认真、执着、涵养;因为他们阅历人生后的睿智、成熟和爽朗。那一年,我顺利加入了民建,成为民建随州市委会第26名会员。
当年,许国庆先生是民建的主任委员,对民建的发展倾心倾力,许多老会员深有感触,他对年轻人的关爱依然让我们点滴记在心头。那时候,没有分支部,每次开展活动只要一接到通知,差不多都来了。记得有一年在一家小酒楼二楼聚会,晚餐后年轻的会员组织了两桌牌局,夜十一点分别时,看到冷汉昌先生在一楼的楼梯边赤着脚冻得只哆嗦,他说,许主任走时吩咐了,他为我们看看门。因为太晚了,便回家洗了脚又再来的,让我们放心地玩一会儿。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教育更让我们感到惭愧了。那时,老会员对年轻人的关爱和体贴,我们许多人都怀着感动,我们从老会员的身上感受和体验着民建。民建这个大家庭,给予我们的温暖,化为了我们双岗建功的力量。我们为这个组织的发展壮大添砖加瓦,同心同行。随州民建,作为这个城市最早的参政党,为这个城市的建设增添了富含民建元素的风采。
退休后的许先生,担任了市桥牌协会的会长和市炎黄文化研究会的副会长,在市炎黄文化研究会筹备成立大会上,他把我的名字从副秘书长的提名上删了下来,让我当随州烈山五姓宗亲会的秘书长。这个提议很长一段时间让我对他心有不满——随着寻根节的主办,文化随州建设如火如荼,每看到一辑辑随州文化丛书出版,我就对他发牢骚:图书编辑出版原本就是我的长项,您老人家把我雪藏成你的秘书长,每两年才能参加一次的宗亲恳亲大会,除了开开会,玩玩逛逛,没得么意思。面对我的抱怨,老人家笑而不答,送我一本桥牌书,要我学习桥牌。我说,上您一当就够了……
和许先生的深交,是2010年后,在他从民建随州市委的任上退下来之后,我们为了加强和海内外烈山宗亲的联络,成立了随州烈山姓氏文化研究会,我是法人,他是名誉会长。因为工作上的联系,我对他有了更多更深的了解。
他的睿智乐观,他的大度宽容,他的科学情怀,给了我许多感慨和激励。他喜欢在谈笑中回顾自己,时常在傍晚,窗外的街景逐渐隐于暮色之中,屋内杏黄的灯光和他的说笑,更使我的内心感受到浓浓暖意。老人家跟我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万和七尖峰林场,随南的大洪山林场,都留有他奋斗的足迹;讲述他在市林业局担任领导工作时和同事一起研究如何消灭松毛虫的故事;在随州市科协主席的任期上,为随州科学发展赶超发展,汇智聚力,召开论坛出版《中部崛起与随州发展论坛》文集;在任民建随州市委会主委期间,为民建的发展尽心竭力,在《湖北民讯》上组织《随州专刊》;在市桥协主席的任上,组织湖北省名人桥牌赛在随州举办……尤其是近些年来,连续六届世界华人寻根节,年年他都亲拟邀请名单,广交海内外烈山宗亲,通过邀请他们参会,了解随州文化,了解烈山事业,凝聚宗亲力量,共建神韵随州。几年来,我们通过努力和世界姜氏宗亲会、世界许氏宗亲会、中华卢氏企业家联合会建立了常态化联系,世姜名誉会长姜昆为炎帝故里题词,许嘉璐、李铁映等国家领导人应邀为炎帝故里题词留念,并亲自到随州参观、参会。仅2012年,随州烈山姓氏文化研究会就为炎帝故里募集资金五十余万元,兴建纪念碑,认捐树木,成为随州加强海内外联谊的重要渠道。这些工作当中,倾注了他老人家多少的心血和智慧。
2010年,夏卫东副市长带队参加第十二届世界烈山五姓宗亲恳亲大会,大会原定在菲律宾举办。后因菲律宾政局不稳,改在厦门。在大会上,夏卫东副市长代表随州市政府向大会提交在随州举办“世界第十三届烈山五姓恳亲大会”的申请,那时的随州,寻根节已举办两届。烈山景区建设日新月异,凤凰酒店已开门迎宾,具备了接待大型国际会议的能力。许国庆先生是兴奋的,他在大会上高歌一曲,《随州欢迎你》,那是《北京欢迎你》的改编版。他频频和海外代表团接触,向他们推介随州。主席团会议通过了看宣传片、听汇报,表决通过随州成为世界第十三届亚洲第二十届烈山五姓宗亲联合恳亲大会的举办地。那是亚洲烈山五姓宗亲组织自1947年成立以来第一次在中国大陆在炎帝故里随州举办恳亲大会。
为了成功筹备和主办这届恳亲大会,取得世界烈山五姓宗亲对神农故里的高度认可,老人家原本丰富多彩的退休生活更加忙碌起来,除了每周一次的桥牌比赛,他都会在随州烈山姓氏文化研究会办公室,反复思考怎样搞好烈山宗亲的联谊工作。我终于理解了他要我担任烈山五姓宗亲会秘书长的良苦用心。我说,在这儿,您老人家省了文秘、电话费、房租费,而他总是笑呵呵地说,炎帝姓姜,你也姓姜,为老祖宗办事,就是最大的感恩尽孝,也是对家国的尽忠。
十年磨一剑。2012年,是载入许先生人生篇章的重要一章。通过和海内宗亲沟通。市委市政府定于10月22 —25日在随州召开世界第十三届亚洲第二十届烈山五姓宗亲联合恳亲大会。春节过后,许先生就把办公室转场我公司办公处。自4月到10月,那是一段最忙碌的日子,我调整公司的业务,全力投入到恳亲大会的筹备工作中——拟定邀请名单,制定接传方案,分解会议流程,撰写各类文案,筹集会议资金……事无巨细,都要考虑周全。虽然有市委市政府做后盾,但是这次恳亲大会仍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随州民间团体具体承办的最大的国际会议,是外事活动,要求标准高,规序多,按照市委刘晓鸣书记的“小规模,高规格,大影响”的要求。我们反复拟定计划,从最初的1500人规模压缩到500人。那一段时间,在许先生的领导下,我们有条不紊地开展多项筹备工作,交通接送、公安安防、食品卫生、宾馆接待、会议安排、景区游览、节目编排、迎宾晚宴……一项项困难接踵而来,一次次努力分而化解。
10月22日,当来自17个国家和地区的22个代表团的600多名世界烈山宗亲国际友人汇聚随州时,我感到了作为一个随州人的无比自豪,那一刻的成就感化解了一年的辛劳。
作为大会主席团主席,许先生是兴奋和辛苦的。20日,因为过度劳累,他的声音突然嘶哑了,我们十分担心第二天的烈山广场上那么重要的发言他该如何完成,他大口大口地喝着胖大海。也许是炎帝老祖宗的保佑,一夜之间他的声音居然恢复了,当600多名烈山宗亲在炎帝故里风景区谒祖广场,聆听许先生用洪亮的声音宣读《颂炎帝文》,在喧闹的锣鼓迎宾和热烈的掌声过后,我们看见了一群群鸽子飞过广场。
之后,韩国、菲律宾、泰国等各地的游客蜂拥而至,随州刮起了一阵阵烈山风、神农风;随州汇集着一阵阵炎帝情、中华情。
他是忙碌的,也是快乐的,世界许氏宗亲会,世界姜氏宗亲会,中华卢氏企业家联合会,纷纷捐资在炎帝故里风景区捐资建碑,表达对始祖的敬仰,李铁映、许嘉璐、姜昆等政要名人或捐资或热心联络,对神韵随州建设,他老骥伏枥、奉献不已。
许国庆先生热爱宗亲事业,叮嘱我利用自身优势服务宗亲,在我们开办的世界烈山宗亲网和世界烈山宗亲报上多撰写推介随州的文章,推介随州的项目,利用宗亲的资源进行招商引资,叮嘱我开发随州文化,结合随州文化元素,开发旅游纪念品。如今,我们的旅游产品专利申请还没有落地呢,老人家骤然驾鹤西去,烈山痛失一栋梁!
许先生告诫我树立修远的信念,不必急躁,不必唐突,不求享誉于世,但求有补于文。而先生一走,为这尘埃笼罩的千丈俗世,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光芒。
他的博学多识,同样让我受益。
2014年5月,我们在探讨大洪山泉饮用水品牌推广时,正好许先生在场,在了解了我们饮用水的水源地、生产工艺和市场前景时,他提醒说,大洪山地质属火山岩地貌,大洪山白龙湖就是火山运动的产物。而整个中国只有四大火山岩冷泉,大洪山就属其中之一。在我们宣传推广的过程中,可以主打“中国火山岩冷泉”这个概念,我们当即采纳了他的建议。时过一年,而今,大洪山泉已走进千家万户,成为随州又一地域性畅销品牌。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会安慰吧。
老人家不仅风趣幽默,而且多才多艺,热爱唱歌、绘画、写诗。每当烈山宗亲聚会,他就会高歌一曲,或者赋诗几首,而他的绘画作品更让我们对他油然而生无限的敬意。观河谷之形,起自水勤,高山之峰,临于大地谓之气。这样的老人让我不禁高山仰止。
他热爱科学。退休之后,他在家研究“许码”,用数字编码解决学电脑汉字的录入之难,看到他家居室的门后和一整面墙壁上都是数字和数码,我不禁感慨他精力之旺盛,他用数字码演示给我看怎样用自己的方法打字,经过努力,他的许码可以查录4300多个常用字和60多个生疏字了。他曾经建议我们共同开发这个软件,可因种种原因而未能实现,但他的科学精神却一直感染着我,影响着我。
我们称呼他“老爷子”是从2012年开始的。当年,组织那么大的活动,原本应该有个筹备组才能完成的工作,他老人家为了节省政府开支,几乎全都推给我和我公司的员工,干烦了,干累了,干病了,背地里就称他“老头子”,当然有责怪的意思。可我自己知道,尽管我们很多时候在责怪他,但一看到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还那么倾心竭力地无私工作,内心的钦佩和敬重是不言而喻的。但如今,不论“老头子”还是“老爷子”,他都听不见了啊!
2015年1月2日,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自 勉
人生七十今不稀,伏枥老骥志千里。
所欲之年卅心态,不用扬鞭自奋蹄。
我开玩笑回电话他说,又要我帮您改诗了。他说,那是他生日自勉。
想想老人家留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我现在多么后悔,没有为他过一个生日。
……
斯人已去,空有琵琶遮冷月;
烈山长青,何堪松柏泣悲风。
许先生走了,可他创办的随州烈山姓氏文化研究会,我将竭尽全力地撑着这面文化大旗,因为他是那旗杆,已深深地扎入我的生命里。
安息吧,老爷子!
而今,清明将至,我翻看和许先生的合影照片,在万水千山之外,在烈山宗亲之间,明媚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微笑和阳光辉映,动人,而且永恒。
2015.3.18
(作者系随州市烈山五姓宗亲会秘书长、随州烈山姓氏文化研究会会长)